瑞典女孩,清迈游行,怪人,白左
朋友在清迈做女性权益的工作,我们约了见面。她说下午正好有一个climate strike的活动,干脆就在那里见面。到了三王纪念碑,活动已经开始,我给她发语音,话音还没落,就有人拍了拍我的肩。
“我还想前面的人在说中文,结果就是你!”
她和我都背着相机,顾不上寒暄,打了个招呼又投入了人群里面拍照。
这是本次活动的介绍:
这是清迈这边活动的日程表:
我大致了解了一下这个活动,说超过150个国家的人一起去支持年轻的气候变化行动者。这个活动的主张是要求停止碳排放,使用可再生能源。活动的缘起和那个
最近在网上很火的瑞典女孩的事情有关,说实话,到昨天之前,我都没有点开看。没有看的原因是预感到一定是有骂战,本身环保也是我平时不怎么关注的领域。但是到了后来吃晚饭的时候,我们就不得不聊起那个女孩了。
先放一波活动现场的图,看完图片咱们继续聊(没p,转载请留言):
总体就是大家都挺开心的,老人小孩中学生都有,然后看到了好多嬉皮啊朋克啊,也有一些LGBTQ人士。有爵士乐队一边吹萨克斯一边带领大家走。比较吃惊的是人群中还有非游客的中国家庭参与。
下面是一点点思考:
经久不衰的白左论调和网络攻击
在很早的时候我也认同过网络上的那种批评,类似于说别人“闲着没事干”“只会嘴炮”“圣母”“没常识”。我们好像天然地认为以我们的成长背景具备某种智识上的优越性,我们好像更加实干,更有宏观视野,更明白事情发展的客观规律,更能为这个世界做出“真”的贡献。而在讨论这类话题的时候我们也很喜欢去树立一个“只有情怀没有脑子的”“道德绑架的”“只说不做”“不食肉糜”的敌人进行猛烈攻击。如果想说瑞典女孩的业务能力很差,应该拿她和其他的“倡导者”“游说者”去平行对比,而不是拿“辛苦工作几十年的中国植树工人”和“16岁嘴炮中二少女”做对比;如果想说瑞典女孩的主张过于激进有待商榷,那么应该拿出自认为合理的主张和策略去回应。对我来说,她的主张里面所涉及到的代际公平概念,的确是我之前从来没想过的,之后我会在这方面试着了解更多。
我们其实特别缺乏政治参与的常识。阴谋论是万能解药。很多人是得等到自己上访无门,等到被有关部门喝茶,等到自己觉得OK的东西都被别人反对 ,所谓的启蒙才能开始那么一丢丢。你才开始有了一个触碰到巨大机器的感觉,你也才开始感觉思考是要单打独斗还是团结能团结的,你才开始想到底什么是更加合理的存在。另外就是因为我们没法上街,所以把上街这个事情看得特别可怕特别凶猛,其实有平和的上街也有欢乐的上街,你不能出于对自己没有经验事物的陌生而把它妖魔化。再来就是,政治主张的实现是一个需要多方协力的过程,有人在基层耕耘,也有人是上层游说,大家好像普遍比较鄙视后者,其实那也就是一份工罢了。人家做事有做事的策略,倡导类的工作,本来就和传播离不开关系,把策略当阴谋,把结果当原因的扣帽子做法实在是没意思。
那么只有情怀没有脑子并且喜欢搞道德绑架的所谓行动者有没有,当然有啊。一个人不会因为他们的政治诉求就变成了智力和品德上的完人。讨不讨厌呢,反正我不喜欢。那需要让他们消失吗,我又不是法西斯,人家爱怎么待着这么待着,除非他们和我有强烈的利益冲突我不得不去反驳或抗争。那个瑞典女孩是个怎样的人,我目前的观察告诉我的是她很累,她有她关心的东西,她被一些人喜欢被一些人讨厌,她在她的领域得到了很多声援,就是这样,我对她的了解有限,但是至少我不会对一个年轻的行动者恶语相向,也不会借由贬低她来表现自己的高级。
对话不是打压。不管是戾气飞出屏幕的污言秽语还是看似理中客实则扣帽子的讨论,好像都对事情本身没有任何帮助,除了树立自己无所不知的形象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传播效果了(参考知乎式的傲慢)。
环保其实是个比较敏感的话题。什么是环保大家的看法也千差万别。我在生活中就谈不上环保,我吃外卖,我垃圾分类很差,我在支付宝里面连梭梭树都没种上。如果垃圾分类执行到我这里了,我也得做。我吃肉,我接受别人吃素,也可以和别人一起在某些场合吃素,但是如果他说吃肉的我是傻逼我肯定会骂回去。本质上说我是因为感觉宇宙无常地球说不定要完蛋才会在这方面有这种选择。但是我特别喜欢二手的东西,我也喜欢废物利用,我还攒了不少没地方扔的电池。
总之,我自己在环保方面做的一般不代表我不可以去关心别人的利益诉求,也不代表我的生活方式和态度会一成不变。地球是个大圈儿,你有你要的活法,我有我要的活法,有的地方会产生交集,有的地方会冲突,那我们就得一起看看到底怎么样比较好。
启蒙
我们愿意花多少时间去了解自己陌生的议题?
愿意花多少时间去倾听他人的诉求?
我们在多大程度上能够接受异见?
我们自己有没有需要捍卫的利益?
我们沟通的目的是战斗还是团结?
对我来说几乎每次网络骂战都是一次公民课。因为同志婚姻法案去了解台湾的法律运作流程,因为反送中去了解香港经济文化和历史,我花很多很多的事情去搜索,去找人讨论,最后一般不会有个结论,但是至少心里踏实。这个习惯是在台湾交换的时候养成的,最早到那边的时候我哭过,因为在那之前我完全不会去正儿八经面对“政治”这件事情,我所面对的是我从来没去想过也从来不觉得是问题的问题。在那边我第一次听说“反核四”“洪仲丘”“多元成家”,也第一次知道“二二八”“美丽岛”,第一次走进龙山寺,第一次参与游行,我才稍微在风景和美食之外开始进入名为“社会”的领域,开始多了一些“常识”。作为科班学生,社会学对于我来说也才终于不是庙堂之上的术语。
到了昨天,我可能在性别/精神健康这些议题上有了些积累,但是对于环保我就是个白痴,所以我会参与游行,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过边缘人的体验,或者不在主流的那种抽离。反正我是有的。标题中所谓的怪人就是这个意思了。而且虽然我在环保方面几乎没什么主张,可以说是很犬儒了,但是我在其他一些领域却也有着在旁人看来非常“激进”的主张。所以我想,如果你有过一些边缘经验的话,可能会在其他地方宽容很多。
游行结束后,我们去了一家中餐馆吃饭,朋友告诉我清迈在今年初的时候经历了雾霾,我查了一下 ,空气污染指数居然是全球第一。饭后我们去了白天游行里乐队所在的爵士乐酒吧喝酒。遇到了不少白天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大家打了招呼相视一笑。酒里有community的味道。
做抑郁症相关采访的时候,我问一个女孩有什么希望大家能够为她做的,她说:“
希望大家知道小区里的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对于那个瑞典女孩也好,对于世界上每天发生的各种各样的群体事件也好,也希望大家在生气和鄙夷之前,先看下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了”比“是什么”重要得多。
END